心 香 一 瓣

夜雨湿透的追思

版次:007    作者:唐富斌2024年04月03日

深夜的窗外,清明前一席草木上的雨滴声,令我不觉眼角已经湿润。今夜,我想念父母了。

掐指一算,父亲走了41年,母亲走了24年,今年父母分别诞辰104岁、97岁。家人回忆,父亲临走时嘴里虚弱似游丝的气息老是悠着,其实牵挂的就是远方的我。后来,母亲说去为孤苦的父亲煮饭,也不知是否捎去了化解他老人家心结的讯息。

幼儿时期,我患了一场不知名的大病。父母不离不弃,气喘吁吁地接力赛般抱着奄奄一息的我,到山外的万盛城区求医。一些熟人见状纷纷摇脑壳:那娃儿没救的咯。当医生打针时,我居然因痛感而发出了微弱的哭声。小子的命来之不易,家人从此对我疼爱有加。那时农家的主粮多为红苕、洋芋、苞谷、高粱、豆类等食物,大米简直稀奇至极。但尽管如此,父母宁愿自己的牙缝粒米不沾,也要每顿为我蒸上一小茶盅米饭……

中考后我进入城区读书,因生活重压而使身躯过早佝偻的父亲,为我背负着当床垫用的大捆稻草,在风雨中送了一程又一程。可那时,我心里竟然暗嫌父亲散发出的泥土味在城市同学面前丢了面子。但心底澄澈的父亲却没那样的岔肠子,他给人的是大山一样的静默、宽厚和从容。

高考后,我抱着去军队大熔炉、大学校学习的梦想,参军从戎。辞行乡关的前夜,父母寝卧难安。第二天清晨,父亲和三个哥哥早早赶至万盛火车站,想送我开启新的旅程。站台上,熙熙攘攘,人声沸腾,我融进身着草绿色戎装的浩浩人流,上了运兵的专列。可是,父亲却没能见着我。据说那天早上,父亲追逐着喷吐蒸汽、鸣放汽笛而开行的火车,跑完了长长的站台,直到惆怅、湿润的眼神里列车消失在尽头。在生命之灯行将燃尽的最后时刻,父亲嘴唇微颤无言——他分明仍思念着我,他丢不下的幺儿。就这样,故乡的火车站,成了今生今世我与父亲诀别的最后的驿站。

若干年后,我在心里带着几枚部队授予的军功章、几枚地方工作颁发的奖章,带着妻小,面对父母蜗居的那所坟茔那所房子,泪流满面地叩首、叩首、再叩首。哽咽于喉的千斤铁石,让我连半个字的话语也吐不出来。

(作者系万盛经开区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