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 香 一 瓣

烈日下的父亲

版次:007    作者:吴凤鸣2024年07月26日

天气一天比一天热,39度的高温袭来,酷热仿佛无孔不入。待在办公室不出门,抬头就可以看到窗外满墙的爬山虎,耀眼的阳光照在它们身上,肆意着一卷卷的热浪,冲刷它们的灵魂。而爬山虎手掌形的绿叶在阳光下饱满润泽,油亮光滑,微风起,便自然漾起一阵绿波,依然灵动可爱。

我真切地感觉到内心蓦地生出的一种情感,我眼里的爬山虎占据着重要的位置。

电话陡然响起,父亲说:“老家种的苞谷熟了,可以掰来吃了,晚了就老了,不好吃。”我应着父亲说抽时间回去。

父亲种着几分地的糯苞谷,前一阵成熟后他一个人掰下,背着去小城卖。听母亲说有一次在掰苞谷的时候没踩稳,被摔了一跤,幸好没伤着骨头之类。我知道后坚决不让父亲再去掰苞谷卖。我说,晚一点成熟的糯苞谷以后我去帮他处理,他就不要再背去卖了。近80岁的父亲,头发早已花白,但精气神较好。但毕竟年纪大了,我们几姊妹担心他会累着,会不小心摔倒受伤,一直劝他说不要再种这种那了。而父亲却郑重地对我说:“我不劳动我还能做啥。最重要的是一天动起来人才感觉轻松自在。你喊我在屋头待一天,我一定会待出病来。”我听从了父亲的意思。高龄的父亲依然倔强,依然有年轻时不让人瞧不起的劲头,依然要让人觉得他值得依靠,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,或许这样父亲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惬意时光。

得到支持的父亲,在就近的地里种各种蔬菜,听邻居说这些年的糯苞谷好卖,更是悄悄种了几分地的糯苞谷。我们虽然担心,但吃着父亲种出的糯苞谷,会夸奖说好吃,而且比别家的好吃。这也算是默许了父亲的劳动,父亲自然是高兴的。

安排好时间回到老家,下车的瞬间,烈日便像千万根针一般刺来,我直喊受不了,快步进屋。母亲说父亲掰苞谷去了,应该快回来了。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去,正看见父亲背着一大背鲜嫩的糯苞谷在烈日暴晒下回来。他躬着身子,绿光闪烁的糯苞谷沉甸甸地压在父亲背上,显然是苞谷太过沉重,把父亲的身子压得很低。父亲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,黑黄的脸上,豆大的汗珠正顺着脸上的沟壑一颗一颗往下掉。花白的头发和着汗水伏贴在父亲前额,却在阳光下异常闪亮。明显老了的父亲,在迈向台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,又一下,我连忙跑去接过父亲的背篼,把苞谷倒在地上。而父亲顾不上擦汗,又弯下身去捡地上的苞谷,说要选一下,这批苞谷不知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些。我走过去拦住父亲,递给他一块毛巾,哽咽着说:“你,你先坐下休息,我来……”我蹲下身去,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泪。我背对着父亲,努力不让父亲看见我的脆弱,我不再说话,专心捡着地上的苞谷。

我把捡拾好的苞谷分装成袋,父亲问我准备拉到哪里去卖呢?我说这你就不用管了,反正我会处理。我把准备拉走的苞谷预算成钱折合给了父亲,父亲不收,说平时都在给钱就不拿了。我说:“这一定要收到起,这是你一滴滴汗水换来的,那么辛苦。”父亲笑了:“有啥辛苦的,就是日常的劳动而已。”

劳动而已!是啊,父亲说得多么轻松,我抬眼看着屋外的太阳,白亮亮的,仿佛要把大地灼烧。难以想像,近80岁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烈日之下,把一个一个苞谷掰下放入背篼,又在烈日之下背回来,我们暂且不说苞谷叶如何地割扯皮肤,不说父亲一只手劳动(另一只手受伤残疾无法劳动)多么地不便,我们只说这烈日,这烤人的烈日,父亲是怎么与之对抗,成功地在它的炙烤之下搬回苞谷,搬回父亲自己认为的日常……

我回头看向父亲,他正靠坐在沙发上,点燃一支烟,微眯着双眼轻吸。还未干透的汗水让他的白发依然紧贴在前额。不一会,有轻微的鼾声传来,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小睡过去。

我放轻走路的声音,悄悄对母亲说:“不要打扰他,让他多睡一会。”

老式吊扇的风轻轻吹来,带着糯苞谷的清香,吹过父亲的脸颊。父亲并没有醒来,或许,此时他正梦着,梦着自己如何为儿女们遮风挡雨,梦着教会儿女们如何面对生活的种种,梦着烈日之下的自己依然高大、挺拔,就像那满墙的爬山虎,在烈日之下,依然可以绿意盎然……

(作者单位:万盛经开区党工委宣传部)